尊者阿迦曼說,

 

他的心意已經長久地、完全地實證於第三果(不還者),但是由於說法布道和訓練弟子們的責任,沒有時間讓他繼續精進於究竟的果證。

當他這次獨自遊行在清邁的曠野時,他完成了,還得到幾個額外的利益。

環境和氣候都非常地良好,身心的狀況都很輕快,準備支持任何程度的精進,心意則警覺而做好準備。無上的法義似乎即將破曉,而痛苦的止息也不遠了。

戰鬥於是趨近結束,因為強壯的法義獵犬驅迫著狡猾的煩惱狐狸進入了死角。煩惱,現在已經虛弱了,而且到了窮途末路,只等待著結束,當法義的獵犬一躍而上吃掉它們時,縱使戰鬥尚未結束,但結果是不可轉變的。

在這個階段的開發,心裡無窮盡地具足所謂的大念住(摩訶沙堤,中譯:大守意、大正念)和大智慧(摩訶般那,中譯:大正智)。即使沒有任何刻意的努力去控制它們,它們的功能也不會消失。

大念住和大智慧成了自動的、自發的和不間斷的,迅速地運作於處理外在和內在的情況。每一件事情都被查核和思惟過,然後超越它,每一件事都讓它留在原屬的地方。這明顯地不同於早期的開發,當時的念住和智慧必須予以刻意地培養和控制(即使用了很多力量,它的進步卻很像小孩子們在玩“蛇和梯子”的遊戲一樣,有時似乎跳躍前進得很快,有時又像被推下蛇坑,回到很久以前開始玩的地方)。這樣做,不要那樣做的命令;思惟這樣或那樣的知識和理由;怎樣適當地處理這個或那個的方法;都被嵌入於大念住和大智慧中的一部分。它們的發生不需要有意識的努力,因此,除了睡眠期間之外,它們日夜每一時刻都作用著,很像是泉水穩定地滲注於一個水孔,絕不會枯竭。

受、想、行、識的緣起者,就是觀察思惟的對象,它們的作用如靶標,念住和智慧的箭尖穿刺它們的本性。因為已經證到不還者的階段,以色蘊做為觀察思惟的主題,已經失掉它的意義了。這四個非物質的諸蘊,必須予以廣泛地和徹底地觀察思惟,諸如它們的生起、持續、消失,都證實了無我的基礎,在所謂的“男人”、“女人”或“動物”的背後,並沒有常住的實體。再重複,在四個非物質的諸蘊中,任何一蘊,都沒有“男人”、“女人”、“動物”、“我”、“你”、“他”、“她”、“他們”或任何人在裡面(更不要提身體粗陋的物質之蘊了)。認清這項真理,必須要貫通內明或智慧,不是僅僅透過憶想或理性的知識就可以知道的。要記住,兩種知識的程度是南轅北轍,有著天淵之別的。

透過憶想(理性的層次)的認識,傾向於自我膨脹,刺激*情感,分散心意,增加自我迷惑。這項事實的證據可見於許多法義的討論中,它被標記為瑣屑的爭辯、找碴尋錯、脣槍舌彈。可笑的是,所有這些都是用來擁抱煩惱而不是拋棄它們。法義討論的目標應該是捨棄煩惱,若透過世智辯聰的感性詞彙來認識這項真理,結果會造成煩惱——粗重和微細的,被壓抑的,減少的或除去的——視智慧開發的程度而定。

因為沒有煩惱能夠在完全開發的慧眼之下得以藏身,所以智慧或者應該說是念住和智慧,是摧毀煩惱最有效的武器。就是透過智慧,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才能達到正覺,絕不可能透過知覺或憶想,那不過是理性的知識、推論、臆測。這不是說知覺或憶想沒有用處,因為在開發的初期階段裡,它們是有用的引導線,但即使在初期階段,也必須小心,不要把它們誤認為就是真理本身。

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向世間所作的真理的宣示,永遠要經由智慧的開發而完成,而不僅是知覺或憶想。因此,對於修行的佛教徒而言,最重要的就是要經常謹慎於憶想,絕不要認為它就是智慧。必須記住,透過知覺的認識絕不會導致任何煩惱的減少,也不能壓抑煩惱,更不要提到真正地消除它了。被憶想制服的心意,就像從前一樣,仍然被煩惱壓製著。

有一句泰國俗語說:“一座山的知識,非但不會抬高一個人,反而會把他壓下去。”為了開發智慧的用意,佛陀勸阻卡拉馬族人,不要透過臆測、推論、傳說……去相信一個老師或教義。他勸告他們去獲取對真理的親身體驗,以便他們自己(透過智慧)能夠去認識——這是善的,那是惡的。這種知識是緣自覺知的,不需要推論、邏輯或其他人的文字保證。因為佛陀和聖弟子們並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來做為擔保人,或是確認他們的知識。就是法的這項特性,才叫做緣自覺知,那是他們最可信賴的保證人。

尊者阿迦曼說,這個階段的修習是專注而愉快的,沒有食物或睡眠的慾望,沒有倦怠或疲勞的感覺,日復一日,夜復一夜。心意面對煩惱豎起連續的戰鬥,沒有任何猶豫或憂懼。他沒有浪費時間,在孤獨的生活中,時間,現在完全屬於他。

離開伽地浪格寺不久,尊者阿迦曼到達一個大沼澤,名字叫做諾噢(噢字在泰語是驚喜的歡呼語,引申為在一連串的試驗和錯誤之後,突然從迷夢中覺醒)。這裡,他的心意開始以豪華壯麗和蔚然奇觀的方式,展現它的力量,就像一匹訓練良好而生氣勃勃的馬兒,升騰而上又俯衝而下;它跑出去,到所有的識界去撿取訊息和認知景象,然後撤回來撕碎內在的煩惱,連根拔起。這就是當他受限於對別人負有責任時,長期所壓抑的能力和力量,心意連同它所有的習慣都已經被關進了有情世界的牢籠。現在,一旦門已經被打開了,它的潛能就被釋放出來了。念住和智慧的力量,變得強烈地活躍和充沛。它閃現而出去觀察三界,然後鏢射回來察看內部。它在各方面都發揮了全力,現在放棄了,現在釋然了,也放下了,再切斷,粉碎並刺穿所有殘餘的虛偽。

就像海洋裡一條力氣強盛的大魚,它沉潛,猝然攫取,帶著歡樂和喜悅演出各種特技表演。回顧背後,心意隱約看見地平線上,罪惡和危險的烏雲恐怖地凝聚著,驅策著它不計一切地為解脫而奮鬥。瞻視前方,它看到光輝和榮耀的亮光,似乎招手示意他去享受無限的知識寶藏。

尊者阿迦曼敘述了更多有關於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情節,這幾頁中是不能重述他所說的一切的。  

在他全力以赴之後不久,由於大念住和大智慧無窮盡地、持續地運作支持著,後來有一天晚上,他坐在山邊一棵孤獨而茂密的樹下,一塊平坦的大岩石上,專注於觀察思惟。這棵樹的四周是一片開闊的原野,溫和的微風給安靜的景象添加了涼爽和舒適,那是在白天他也曾偶而地去打坐的地方。不幸地,作者不知道它的真正位置,也忘了詢問和記下樹名或山名,乃至地區的名稱。心意啜飲著他的事跡,陶醉得連細節都忘了。即使在述說之後好幾天,他精彩的故事仍不消失。作者也感到自憐,沉思著自己是否有可能達到這種果證?當時心裡並沒有想到,有一天要像現在這樣,把尊者阿迦曼的生平記錄下來。

從傍晚到後夜,尊者阿迦曼思惟著緣起法,經行禪思時和靜坐禪思時皆然,順著緣起的系列和逆著次第,向後和向前,一再又一再地穿越又穿越廣大的領域——那裡無明和愛慾聚集著去創造心裡頭各種的痛苦。這是介於尊者阿迦曼戰鬥之間的最臨界點,他以大念住和大智慧,做為致命的武器出擊,而無明則以熟練的戰術著名。無明是聰明的,不只在於它的防禦調遣上,它是機巧不可捉摸的,而且在侵襲的戰略上,它能夠給他的對手發動一次一敗塗地的奇襲。當然,可以想見,這就是從無始以來,它一直統治著再生與再死的大王國,而有情眾生的心意都在它的權力掌握之中。但是在尊者阿迦曼當晚的生死奮鬥中,三界中強力而狡猾的君王,無助地被廢除了。在大念住與大智慧的大武器的無情攻擊之下,他瓦解與崩潰了。直到此時,他那不可挑戰的權威(對世俗人而言),才被尊者阿迦曼挑戰成功,他最後完全地被擊敗了。

依照尊者阿迦曼的敘述,在那時,世間似乎因為敬畏和驚奇而顫動著。在各種天界裡,天使們大聲叫出他們全心的讚美,高喊著世間現在已經又出了一個佛陀的聖弟子,他們為這件事而歡喜欲狂。然而,人類由於他們縱情於欲樂,可能並不知道,而且將不會知道,就在剛才,一個人類的心意已經證知了至上的法。

過了一陣子,當雷鳴的吶喊已經漸息了,留下來的是絕對純淨的法,沐浴著他的身心並遍覆著全世界。對他而言,它是一個令人屏息的奇跡,以致於無法向別人描述。無論什麼慈悲和熱心教導別人,現在(暫時地)都消失了。這是因為證知了那個層次的法,是如此微妙、深奧和奇特的事實,因此大多數的人們,實際上是不可能了解的。獨自滿足於體驗著法的奇妙,他片刻間猶豫著是否要把訊息提供給別人。他充滿了對佛陀的感激,佛陀證知了全部的真理並為解脫而宣說正法。那個訊息是絕對地真實,在各方面都是不能反駁的。由於恭敬的感恩,他被感動得整夜都不饜足地憶念著佛陀的功德和殊勝。但是法是如此的深奧,因此,傳布正法可能會招來無情和敵意的批評,結果,在這方向上的努力,可能傷害大於幫助別人。這就是在他發現無上正法之後,瞬間經過他心裡的想法。過了一下子,他擴大他的眼界,回顧他的修習,並視察別人的潛能。

佛陀之道是適於所有像他那樣,願意並敢於接受挑戰的人,當然會有更多這類型的人們。自從佛陀宣說那個訊息以來,就已經有過無數的弟子們,他們已經能夠證知並達到相同的法了,在佛陀無余入滅的前、後都是如此。這是隨後的想法,讓他決定把佛陀的訊息,再度帶給那些願意熱誠而恭敬地聽受的人們。至於教導那些不願聽受或聽聞而沒有敬意或興趣的人們,是沒有什麼妙方的,他們把法視為平凡無奇,待它就像老生常談而已。只有在一連串痛苦的考驗之後,才能贏得無上法。把無價的正法消溶於汪洋中是沒有用的,就像一個人在溶解沒有價值的東西一樣,只有為了那些用心聆聽的人們,正法才得以宣說。一個醫生是為了治療病人們的痛苦才開立處方,只要他們寧願抱病過活,他們就會對醫生的勸告一直置若罔聞了。

一個以法自律的人是自足的,在各種環境下都能找到寧靜和喜樂,因為他不必依賴任何人或任何事去尋求他的福祉和安穩。沒有任何事情能打擾或煩亂一顆已經絕對地淨化了的心,它是不可動搖的。因此,尊者阿迦曼大部分的時間都寧願住在曠野裡。當機緣許可時,他時時幫助別人。正法所在之處就有寧靜和喜樂,當心意即是法義時,它本身就是喜樂和寧靜。為了表面上的成果而奮鬥,只會增加自己的痛苦。這使尊者阿迦曼在說法布道時非常小心,決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說法。佛陀所採用的方法,必須永遠予以尊重和追隨。這永遠是他修習的準繩,以提醒他們自己,以自製來追隨佛陀之道,於現在、將來獲得豐富的利益。

再度考慮著說法布道和修習的方法,尊者阿迦曼再次思惟著已經了然於心的無上法,那是法的完全顯示,在那同時也是無法預料、無法想像和無法描述的。他覺得他好像已經死了,然後又再度出生一般,但如此奇特的死亡和出生,卻不能以任何已知的事物加以描述。隨著這新奇的出生而顯現的內明是前所未知而夢想不到的,縱使它與生俱來就屬於心意本身。曉悟他的內明光輝是如此不可思議和令人興奮的奇妙,一時之間讓他想起:或許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這麼難解和這麼深奧的法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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